虞記星雖然說要去看姬棄, 可是大祭剛剛結束，他在部落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。一直到初秋的時候, 他才跟倉師、夏康兩個再次來到了夏部落。

這是時隔十年, 虞記星再一次踏上夏部落的領地。

虞記星在澤河的碼頭背負著雙手，然後向著四周看去。澤河這兒的有些風，吹得他有些幹燥的頭發更亂了。

他還記得十年前的夏部落剛剛在這片土地上定居, 雖然夏部落在夏禹的帶領下，快速在這裏紮下了根, 也能看出這個部落日後會誕生怎樣璀璨的文明。

可當時時間還是太短了, 夏部落的一切都處在剛剛起步階段。

尤其是澤河這兒，虞記星印象中這裏還是荒蕪一片。因為需要引水灌溉農田，夏禹帶著費益來考察河流走向, 這才在附近搭建了兩個臨時的簡陋小屋。

而現在，整個澤河河道兩邊被人為拓寬了不少, 同時修建了跟虞部落差不多的碼頭。

距離碼頭最近的是一條熱鬧的集市, 這裏的碼頭停靠的木船、竹筏更多，集市那兒更是人頭攢動。

附近的房屋連綿，智人的叫賣聲、不時走過的矮腳馬、大象的鳴叫，將整個澤河附近的大片區域全部渲染成了最熱鬧的區域。

甚至集市上還有一些奇怪的建築物, 詢問了倉師才知道那是什麽‘茶樓’、‘餐館’、‘戲樓’......

“什麽是茶？”

倉師比畫著開口，“夏在四年前找到的一種植物, 他炒制了之後用來泡著喝, 他說是茶。

我們吃著沒滋沒味, 不喜歡。不過我們肉食還有甜根吃多了，有時候拉不出來難受。夏讓我們多喝喝茶, 這樣會好一點, 也能拉出來。

其他人看夏喜歡, 也想跟著學。加上茶能治肚子，就有人開始買夏部落的茶葉，開了店賣茶，加上一些小麥粉揉好蒸出來的糕點一起吃，味道也還好。”

“餐館呢？”

倉師看了一眼餐館的方向，“賣吃的跟喝的。”大概知道虞記星還要問戲樓是什麽，倉師就接著開口，“戲樓是一些表演，這個解釋不好，下次你自己看。”

“我最喜歡戲樓了，上次大父排了一個智人不重視種植糧食，最後到了冬天沒東西吃的戲曲，可好看了。”說到戲樓，夏康一下眉飛色舞的。

他畢竟還小，即使遇到大事的時候表現得很沈穩，可平時的時候還是喜歡玩樂。

虞記星思索著夏康話裏的意思，沈默了會兒開口，“夏是個聰明的人...回去之後，這個戲曲我能在虞部落表演嗎？”

“當然可以，夏向來不禁止其他部落學習夏部落這些東西的，他說什麽東西都只有大家一起來學習研究才能變得更好，光靠夏部落就只能原地踏步了。”倉師開口。

虞記星不由嘆了口氣。

丹真的比不上夏啊，可惜這十年時間，每一年他都讓易商去勸夏禹，可他始終不願意去虞部落。

看過了整個菏澤碼頭，虞記星又跟倉師繼續上路前往夏部落。

雖然易商、姬棄都會跟他說夏部落這幾年的各種變化，可用語言描述的想象還是比不上實際看到的。

一路過去，路途上距離夏部落兩天的路程，一路過來都是修建了土磚路。而且原本沒什麽人煙的地方也都陸續出現了不少房子。

平坦地方，幾乎都是種植了各種糧食。

一直到兩天後，虞記星首先看到的一大片連綿不斷的種植區，夏部落這幾年來，把田地開發種植到了目前人口能耕種區域的最大極限。

“夏部落交易了大量的物品得了很多的糧食，還需要耕種如此多的田地嗎？”

這種事情倉師就不知道什麽緣故了，雖然他也覺得夏部落的糧倉修建了又修建，擴大了又擴大，確實裏面的糧食都堆不下了。

每年糧倉裏面都會清理出一些陳年的粟米，以及一些略微失去水分的甜根，這些成年糧食除了餵養夏部落豢養的大批量牲畜外，也會以極低極低的價格賣給那些小部落。

那些很遠很遠的地方的小部落都聽說過夏部落的名氣，他們會結伴來到夏部落，用帶來的一些獸皮千恩萬謝地換走這些陳年糧食。

在倉師看來，那幾張獸皮換這麽多糧食，雖然是有些變質的，但吃著也沒什麽問題，跟白送他們差不多。

他是不解，可夏禹只是笑著讓篙陶去做，沒跟他解釋。

這麽多糧食，夏部落也還是每年都繼續種植出更多的新糧。倉師也不解，因為夏禹還是不跟他解釋。

可沒關系，倉師也覺得夏禹做什麽都有他自己的理由，都是對的。反正他也對這些不感興趣，他只對各類文字、語言之類的興趣濃厚。

因此這會兒的倉師只是想了會兒，然後一揮手隨意道：“我也不知道，不過夏怎麽做總有他的理由，我們只要按照他說的去做就好了，為什麽還要關註其他的呢？”

虞記星搖了搖頭，怪不得一開始費益選中的人是他呢。

倉師跟費益的性格是真像啊。

他們是很聰明，可他們的聰明只用在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上，其他不感興趣的事他們根本懶得思考。就如費益當初修建虞部落水渠，即使有很大的功績卻也弄得不少智人對他有很大詬病，人緣相當差。

倉師也差不多，幾乎只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。大概除了夏禹能叫他做點其他的事，其他人叫他，大約是他是不會理會的。

虞記星沈默著跟著倉師走，一路也繼續觀察夏部落。夏部落擴建了很大一圈，甚至在最外圍圍上了一層磚墻作為保護屏障。

一路前進，虞記星終於在時隔十年之後再次見到了夏禹。

“大父！”一見到夏禹，夏康立馬露出笑意，頗為想念地呼喊出聲。

當時的夏禹正坐在床邊，其實他早就聽到了動靜。

夏康呼喊之後，夏禹轉過頭，首先看到了一馬當先的夏康。

“安靜一些。”夏禹的聲音放得很輕，然後夏禹又看到了他身後的倉師與虞記星。夏禹跟倉師交換了一個眼神，讓他先帶夏康回去休息，一路回來也累了。

倉師點了點頭，扯著夏康走了。

虞記星先是看了夏禹幾眼，這麽多年過去了，他的印象中夏禹似乎沒怎麽變過，還是當時的模樣。

虞記星也沒太奇怪，虞象說過，夏禹可能患有什麽疾病，身高上長不上去。這種病，虞記星在枌榆也看到過。

不過患這種病的人，看著似乎又跟夏禹有些不一樣。

虞記星也深究不出什麽東西，只能當夏禹聰慧異常，可能這也是他特別之處的一種。

“好久不見。”夏禹先打了招呼。

虞記星點了點頭，隨後目光落在床上又露出了悲痛之色。

床上躺著的是姬棄，他真的已經很蒼老了。這會兒還是初秋，天氣其實還有些炎熱，可姬棄身上卻蓋著厚厚的獸皮。

虞記星過去握住了姬棄的手，他的手骨瘦如柴，蓋著厚重的獸皮可手心還是冷冷冰冰的。

“剛剛睡著，別吵醒他。”夏禹繼續放輕了聲音。

今年來，姬棄就身體不舒服了。後來摔了一跤，右腿大腿骨可能摔斷還是摔裂了，就躺在床上動不了了。

姬棄是這個年代算長壽的，今年他已經有七十歲了。這麽大年紀摔傷了腿，傷到了骨頭，實話說靠他自行恢覆簡直是天方夜譚。

可夏禹對此也毫無辦法。

這種持續的疼痛是很折磨人的，前天起，除了喝一些水外，姬棄已經吃不下任何東西了。

夏禹知道，姬棄這個當初喜歡嘮叨的老頭也就這幾天了。

幸好虞記星來了。

本來這次倉師他們去參加大祭，夏禹也是希望他們把虞記星叫來的。

姬棄這個老頭雖然很喜歡夏部落，可他來夏部落居住還是一直在念叨著虞部落的好，也始終在勸說夏禹去虞部落當繼任者。夏部落有什麽好東西研制出來了，他也總是想著能不能交易給虞部落。

沖著姬棄這老頭為虞部落貢獻一輩子了，虞記星也該來看看他的。

有虞記星來了，夏禹就離開了屋子，他去了負者那兒。

現在的負者已經五十來歲了，平時看著還硬朗，可是小毛病不少。夏禹懷疑他有了三高，有時候胸悶氣短，夏禹真怕他哪天可能在睡夢中人就沒有了。

加上腳也不利索了，原本夏部落跑得最快的人，現在走路是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走得顫顫巍巍。

每次看到這樣的負者，夏禹總有些恍惚。

似乎當初那兒背著他跑得飛快的年輕原始人近在眼前，可一轉眼，對方已經是個老人了。

嘆了口氣，夏禹跟負者打了個招呼之後就去看了趹蹄。

飼養的狼，一般壽命也在二十來歲左右，當初趹蹄在冬天的時候很嗜睡，夏禹還以為它不行了。

可是趹蹄之後熬過了一個又一個冬天，熬到了六年前，由趹蹄親自叼來陪伴夏禹的小狼昆蹏挑戰當時夏部落的狼王猛，年輕的狼擊敗了狼王，成為了夏部落豢養狼群中的第三任狼王。

之後一直熬去年趹蹄中風了，後肢癱瘓動不了，只能由夏禹把吃的送到它嘴邊一點點餵它，然後替它擦幹凈沾染了臟汙的毛發。

當初那只遷徙路上意外跟上夏禹的松鼠小布，都在五年前壽終正寢死在了冬天。可是趹蹄已經將近三十歲了，它還活著，對夏禹來說，現在的趹蹄是個奇跡。

聽到動靜，趹蹄耳朵動了動，然後勉強擡起了腦袋。

負者在旁邊嘆了口氣。

夏禹蹲下身，摸了摸趹蹄的腦袋，而已經長得十分高大的狼王昆蹏則默默地趴在門口，真正如同當時受傷之後沈穩下來的趹蹄。

作者有話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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